牟定文苑 | 雨中山果落

日期:2023-04-19来源:转载点击:1232 字号: 手机:

扫描微阅读

https://manager.ynggwhy.cn/file/group10/M00/17/A7/rBABXWQ_q_-EQvjxAAAAAOshzng971.png

雨中山果落

文/普爱卿  图/网络

多年前,曾在一所名叫铁厂小学的小学校里教书。学校坐落于一座小山包上,寝室后面长着几株高大的栗树,一到秋天便硕果满枝。寂静的秋夜里,橡果随着萧瑟的秋风叮叮冬冬地落在瓦房顶上,像钢琴家在轻轻弹奏一曲旋律优美的《秋日私语》。“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这如诗般的意境不由得让我回想起了故乡山野里那些无穷无尽的野果来。————题记

黄刺果.黑刺果

几场蒙蒙的春雨过后,故乡的山野在和煦的春光中慢慢地睁开了它惺松的睡眼。山道旁,田地边,一蓬蓬黑刺果、黄刺果在春雨的滋润下抽出了带着绒刺的嫩红色的枝条,这些枝条攀爬着,缠绕着,交织在一起,生命力十分旺盛。黄刺果和黑刺果属于蔷薇科悬钩子属的落叶木本植物,枝干上长有许多的倒钩刺。居于它的这一特性,农家人喜欢把它们种到田边地头去,作为天然的篱笆以阻挡牲畜破坏庄稼。

记得上初中时,曾学过鲁迅先生所写的一篇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边就提到过一种叫做“覆盆子”的野果,当时印象非常深刻。根据鲁迅先生的描述,我猜想:这覆盆子应该就是我们小时候吃过的黑刺果。后来上网一查,果然不出所料。不同的地方对这种野果叫法不同,江南一带的人把这种野果叫做“覆盆子”,在安徽一带把它叫做“梦子”,这是我从安徽一位名叫项丽敏的女作家所写的散文里知道的,而在我们的家乡,则把它叫做黑刺果。

时令到了四五月份,山坡上、峡谷中、田边地角,一蓬蓬的黄刺果、黑刺果成熟了,这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这些香甜软糯的小果实不光慰藉了孩童们的味蕾,鸟儿、松鼠和虫蚁们也爱吃。有时摘一颗放到嘴里,会吃到一股又辣又怪的味道,连忙吐出来,赶紧找水漱口,那就是被蚂蚁啃食过的了。有时,成群的鸟雀落到一蓬黑刺果上,顷刻的功夫,满树的黑刺果就会被鸟儿们扫荡一空,让满怀希望兴冲冲地赶来的孩子们失望至极,只好摘几颗半熟不熟还带有浓烈酸味的果实解解馋。

有一次,周末放学回家的途中,我在路旁一块麦田边的地埂上发现了大蓬的黄刺果。于是便停下了车,小心翼翼地采摘了小半袋拿回家,满心欢喜地递到了女儿面前,告诉她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野果,让她也尝尝。谁知她只吃了小半颗就全都扔到了一边。此之珍宝,彼之敝履。看着我顶着烈日,冒着被尖刺扎破手指,挂破衣服的危险爬坡上坎采摘来的野果被这样随意丢弃,我不由心生怨气,但转念一想:想怀旧是我个人的事,跟孩子无关。现在的孩子,是蜜罐里泡大的。科技的发达,交通的便利,许多水果早已不受季节和地域的限制,一年四季,只要愿意,他们都可以吃到各种各样来自天南地北的水果,除了我这种矫情怀旧的人,谁还会在乎那一颗小小的野果呢?

糯米果.蛇莓果

夏日里,湿热的暑气笼罩着山野大地。

放了暑假的小孩子们最喜欢干的活就是上山放牛。上山放牛摘野果,应该是很多出身农村的七零后人的童年回忆。我们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地相邀着去放牛。成群的水牛、黄牛像一支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山野进发。我们爱上放牛的话计,多半还是想趁此机会到山林里采野果去。我们把牛儿往草深林茂的山坡上一丢,便飞也似的一头扎进山涧里去,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诱人的野果——糯米果。

我真佩服乡里人给事物起名字的本事,糯米果的名字起得确实很贴切。它长得差不多有我们的小拇指大小,圆球形的洁白果实像极了一颗颗用糯米面做成的小汤圆。后来我还知道,糯米果又叫野草莓,它的长相和味道跟水果市场上卖的一种名叫“白雪公主”的白色草莓相差无几,只是个儿要比草莓小得多。野草梅有两种:一种是白色的,叫糯米果,还有一种是红色的,叫蛇莓果。

糯米果喜欢生长在溪涧边湿润的荒草地里,盛夏时节,大片大片的糯米果成熟了,它们顶着晶莹的露珠,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藏在绿叶底下,躲在草丛里,伙伴们你争我抢,在草地上尽情地翻找着,采摘着。吃够了,我们还会采来比较大一点的树叶包一些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吃。

红色的蛇莓果是有毒的,打小,大人们就是这样告诫我们的。所以每次在荒野地里看见红艳艳的蛇莓果,我便心生恐惧,总觉得它的旁边一定潜伏着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轻易不敢靠近它,更不必说去采摘它了。情不由衷的,蛇莓果还让我联想到了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写到的人首蛇身的美女蛇,她叫你一声你要是答应了的话,你的魂魄便会被她给摄了去。事实上,这蛇莓果的长相也是十分的诡异,它球状的果实是由一些粗糙的小颗粒组成的,长得很是潦草,再加之它猩红的颜色,让人无端地联想到了红脖子蛇身上那凸起的鳞片,不由得让人心生恐惧。它的味道更是是寡淡的,比起糯米果浓郁的牛奶般的香甜味道,它就不值一提。(虽然传说蛇莓果有毒,但男孩子调皮的天性和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我冒着危险偷尝了一次蛇莓果的味道)。生活经验告诉我们:在自然界里,但凡美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有毒的,比如罂粟花、孔雀胆,鹤顶红,还有海洋里生活着的那些色彩艳丽的生物……

棠梨果.磨梭果.老鸹眼

秋天的山野是野果的天堂。漫山遍野,田边地角满是野果的踪影。马西瓜、磨梭果、老鸹眼、棠梨果、榛子、地板藤果,各种各样的野果相继成熟,挂满枝头,大自然慷慨地献出了一场野果的盛宴。

其中最常见的是棠梨果、磨梭果、老鸹眼三种。棠梨果长得扁圆扁圆的,就像是一颗微缩版的水扁梨。没成熟的棠梨果吃起来又酸又涩,难以下咽;熟透了的棠梨果黑漆漆的,软糯香甜,吃起来十分爽口。山野间的鸟雀和松鼠太多了,熟透了的棠梨果往往不等孩子们去来摘便被这些鸟兽捷足先登,它们往往会把一树的果实啄食得一片狼藉。为了吃到可口的棠梨果,我们也会想出绝妙的办法,我们把接近成熟的棠梨果采回家,再采来几颗野木瓜跟棠梨果一起放进一只塑料袋里密封起来,跟捂柿子是一个道理,当我们把野木瓜和棠犁果放在一起密封起来时,野木瓜会释放出一种天然的植物催熟剂——乙烯。在乙烯的作用下,只需一两天的功夫,原本酸涩的棠梨果便会变得甜糯可口了。

直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弄明白,原来我们小时候常吃的“老鸹眼”,其实是蓝莓的孪生姐妹,它是蓝莓家族流落在外的孩子——野生蓝莓。以前不知道这紫黑色的野果叫什么,听大人们说叫“老鸹眼”,其名大概是起其形似老鸹的眼睛吧?

春天里,我们时常会在山野间看到一树树粉色的小花,花谢后就变成了一嘟噜一嘟噜的小果子,密密匝匝地堆满枝头。夏末秋初的时节,这些蓝紫色的小果子就成熟了。它们长得跟蓝莓非常相似,大小也差不多。蓝莓可是水果中的新贵,它含有丰富的营养成份:高锌、高钙、高铁、高铜、高维生素,它的价格也高得令人咋舌,动辄几十上百元一公斤。没想到童年时常吃的野果竟是这么名贵,回想起自己像猪八戒吃人参似的大把大把囫囵吞食掉的那些老鸹眼,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童年里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与磨梭果有关。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一起进山去采菌子,我们像猴似的在山野密林间钻了一上午。到吃午饭时才发现,背在竹篮里的装晌午饭的铝皮饭盒不知什么时候给弄丢了,午饭没吃到,我又累又饿。一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饿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个眼尖的伙伴发现了一逢生长在路旁陡坡上的磨梭果,我们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狼吞虎咽地一顿猛食,不觉间,肚子就吃饱了,我们就这样一边采食磨梭果,一边往家赶。如果没有这几蓬磨梭果的话,不知我们还能不能有力气走回家。 

记得小时候父亲曾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好吃?有的说是糖,有的说是肉,还有的说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经历了这一次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饥饿时的食物。

毛栗果.锥栗果

初冬时节,故乡的深山老林里,一棵棵毛栗果、锥栗果成熟了,落得满地都是。 

毛栗果和锥栗果是毛栗树和锥栗树的果实,它们长得圆圆的,外面包裹着一层像铠甲一样长满尖刺的硬壳。成熟之后的果实会从炸开的硬壳里脱落出来,掉落地上,于是伙伴们邀约着上山去捡拾。捡回家的毛栗果或椎栗果生食香甜,像板栗一样,也可煮熟了吃,煮熟了的果实吃起来面面的,非常可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大多数孩子们来说,零食和水果就是一种奢侈品,饿了、馋了就跑进大山里寻些野果子吃。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曾随着小伙伴们一起上山捡拾毛栗果,不小心碰了一个马蜂窝,被惹怒了的马蜂穷追不舍,任凭怎样用树枝拍打都无济于事,结果被蛰得鼻青脸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长时间才恢复,这一幕至今仍记忆犹新。

即便是这样,对山野的向往也丝毫不减,因为不同的季节山里就会有不同的美味。那时候的我们很“野”,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结伴去山里找吃的,为此我们认识了许多能吃的野果子,它们都是人间美味。

由于各种原因,现在许多野果很难觅到它们的踪影了,偶尔在街边的小摊上遇见,它们华丽转身,成了几十元一斤的高档水果。

有一次经过农贸市场,发现有山里人在卖毛栗子,一问价格,二十多元钱一公斤。想不到这来自山间的野果竟然很受青睐,等我从菜场里转一圈出来,只见小贩盛毛栗子的口袋早已见了底。其实也不难想见,在我蜗居的这座小城,倒数两代,居民们基本上都出身于农村,这样的山间野果或许也是他们小时候吃过的美味,深深地刻在了记忆深处,难以磨灭。

后记:奥地利著名的精神学家阿德勒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童年的生长环境塑造了人的性格,其经历,固化了人的思维模式和无意识的惯性。很多人在其后续的社会环境中的所作所为,都能在其童年经历中找到影子。

我之所以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童年,书写故乡,是因为担心故乡那些美好的风景,美好的人或事,美好的童年记忆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被我慢慢遗忘,就像山间的野果一样随着雨声慢慢凋零。所幸的是还有文字,它可以帮我记下曾经的美好,为我的生命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迹。

 

https://manager.ynggwhy.cn/file/group10/M00/17/A6/rBABXWQ_q_6EeujHAAAAAKDUOs0419.png

作者简介:普爱卿,男,彝族,云南牟定人,70年代出生,楚雄州作家协会会员。业余喜欢阅读写作,主要从事散文和小说创作,偶有文字见诸报刊杂志。作品散见于牟定《山茶花》《故乡牟定》《楚雄日报》《金沙江文艺》《作家平台》《逐梦文苑》《台湾新闻报西子湾副刊》《云南教育》等刊物。

 

来源:故乡牟定公众号

名称:电话:
共0条评论

已关闭